停靠在属于它们的地方


艺术家董鹤

通常,画面中几个场景交叠在一起,却没有清晰的线性叙事。二维平面内的多维时空依赖于记忆里无数“面面相对”的时刻。它们变成画中隐隐作痛的刺点,那些似有似无的故事,和刹那的复杂情绪被揉成颜色和笔触的碎片。这莫名的伤感,停在董鹤细语着生命匆匆时,那面带微笑的瞬间。
 
他尽可能理性地、有条理地与我交谈,耐心地解答每一个疑问。当我在看画的时候出现误判,他会稍稍流露出一丝迟疑,但很快就淡淡地掠过了。我想,董鹤隐忍的性格,一定让他承受了许多,在生命的过程里面,这些思虑和情绪变得越来越厚,也越来越重。


《天象》 布面油画 120×160cm 2012年 


《动物园-泳池》布面油画 110×150cm 2013年

但相反,他会让所有厚重的东西看起来很轻薄,画也一样。从2009开始至今,董鹤一直在绘画里寻找某种转瞬即逝的东西,它们存在于梦中清晰又模糊的人物,或是路边转角恍惚的刹那……绘画的困难正在于,它总是处在“描述”某种状态的过程中。那些细腻的、强烈的情绪通常在照片里显得更为直接,正是因为如此,董鹤描绘场景的时候,构图的处理会更贴近于摄影的方式。这些“无意识”的场景,在不起眼的角落或路边变得饱满起来,这种饱满的内部是他喜欢的颜色和用笔的方式在发挥着效用。
 
对颜色的偏好是在大学时候形成的,那时的董鹤就已经开始独立的创作。他说自己画得自由,即使人体课的作业,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。如果说打破学院的禁锢是大部分艺术家在从艺道路上必经的门槛,对董鹤来说,高中时代选择喜欢培根而不是其他,便已经决定了今天所有的一切。我们时常可以看到刺眼的粉红出现在画面里,当然,关于这抹粉红,还有属于它的故事。


《夜路》 布面油画 150×150cm 2014年


《黑绿色》布面油画 150×180cm 2014年

董鹤在表达上的特别,除了对偏冷的绿色、蓝色和赭色的运用,每一笔里丰富的情绪,以及每一笔和每一笔之间的关系和衔接,都是让你陷入其中的缘由。他的用笔方式让画面中出现了两种质感的线条,一种是柔软的、弯曲的长线;一种是硬朗的、密集的短线。董鹤调配的颜色通常不会十分均匀,他总是让“一笔”里面带有多种颜色混合的痕迹,以至于画下一笔便会出现几种不同的绿色。当然,如果这种他所“擅长”的表达在画面中泛滥,颜色和用笔的丰富便会成为最大的障碍。所以,直觉和控制力才是让所有的因素在视觉逻辑中,形成特定秩序并传达意图的力量。董鹤具备这样的能力,他让画面中所有的细枝末节停靠在本来属于它们的位置上。

安排好的偶遇

我一直相信,一切偶然都是必然的,这种必然是人力无法改变的,通常被称之为命运。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,即便在相遇的一刻会陷入“陌生”的恐惧中,但你很快就会发现,自己所心心念念的,正是这一刻的相遇。与其说是命运主宰了一切,不如说是命运和人性共谋了今天的一切。


《一半对一半》布面油画 150×150cm  2014  


《卧室》布面油画 150×180cm  2014年

于是,我在董鹤的过去中,看到了今天的他。董鹤从小独处的时间多,一个人的时候就用橡皮泥打发时光。90年代,中国的电视剧打开了所有人对武侠与江湖的想像,董鹤也不例外,作为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孩子,总是要更加疯狂一些。当描绘书中形象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时候,干脆虚构了自己的帝国。如果你觉得一个孩子的英雄梦只存在于日日夜夜书写的孤独里,那你就错了。这本小说被全班的小朋友传阅后,一个迷你的武侠世界变成了真实的存在,他作为“魔云教”的教主与其他两个男孩结拜后,统领着其他愿意跟随之的小伙伴们。
 
当我听完这个故事,便重新审视了董鹤一番。他的确不高,看起来也并不是个打架高手,但是他用虚构的东西煽动了人心,甚至有所控制。这就像他选择了绘画一样,选择了用“无中生有”的方式,构建着想像的空间,并努力地把“真实”放入其中,这个“真实”是他的整个世界。


《书架》布面油画 80×150cm  2013年

上了初中之后,董鹤开始做纸模,建立了几十艘军舰,还有军舰上的人物,甚至他们使用的武器也都是配套的。所以如果当你知道绘画只是他创作的一部分时请不要惊讶,强大的动手能力实现了他对艺术所有的想像,比如用钢板裁切好的模型组装图,如果你真的有耐心把这些零件取下来,制作一艘自己的巨无霸军舰也是有可能的。这份童真之心让他在求艺的道路上遇到了他该遇到的所有的惊喜、快乐甚至是悲伤。所以如果你相信命运,就也请相信那个四年级写武侠小说的男孩,或许在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创造了今天的一切吧。

红色也是冰冷的

董鹤的画颜色偏冷,除了他喜欢用的绿色、蓝色和赭色之外,一抹粉红也总是出现在画面里。每次看到这个颜色,脆弱的神经就会颤抖,培根喜欢这个颜色,他喜欢培根。关于这个时常出现在画面里的重要细节,也有一分沉重的记忆。
 
初二时候,董鹤的妈妈与他做了永久的告别。在那日夜守候的病房里,他目睹了生命的消逝。这种冰冷一直到现在都不能褪去,甚至变得越来越清晰强烈。那天,一位母亲再次进了医院,锈迹斑斑的铁床留着零星的绿色油漆,白色的床单落在上面,承着母亲苍白的身体。因为治疗过度,她已经没有一处可以扎下针去的皮肤,护士艰难地把吊针固定好就匆匆离开了。突然,血开始回流,从针眼处向上流动,向外流出,流到苍白的皮肤上,床单上,地上。


《凉席》 布面油画 100×80cm 2013

现在它们在画上,带着董鹤冰冷战栗的记忆。2013年,他画了一批具有“破坏性”的作品,一些旧画被重新画过,变得更旧了,锈迹斑斑的,还有跳跃的红色。他说记忆好像被剥落,但是依然很刺激。这种刺激,让他阅读了许多医学类的专业书籍,比如血液学和免疫系统的方向,因为白血病而离去的母亲在董鹤的记忆里留下了千万条红色的线,拽着他进入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的空间,截然不同的情节,风格迥异的画面。
 
母亲喜欢狗,董鹤后来也养了一只。他与我讲起小狗的陪伴和死亡,男孩骑着车穿过北京的风,穿过生活的贫困和温暖的爱,在无数次的希望和绝望都燃尽之后,面对了小狗离去的现实。董鹤在我面前细语着两个匆匆走过的生命,内心那么悲伤,却依然保持着访谈时候的冷静和礼貌。我听着有些难过,恍惚间竟然忘了自己是来看作品,还是来看一个人。这之间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,但我清楚,如果自己的冷静被打破,就会出现另一种看画的方式,这种方式会让观看之下流露太多的情感,现在把这种情感强加在作品上就不好了。关于记忆,就到此为止吧。


《太岁与石林》布面综合材料  150×150cm 2014年


《疗养院》 布面综合材料 150×214cm  2014年

那么遥远的地方

经历过生死,就有脱离轮回的能力,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。如果他看到了生命的尽头,一定会看见整个宇宙。对董鹤来说,与遥远的星空相望是件浪漫的事情。坠入黑夜的繁星消散了望到生命尽头的恐惧,也照亮了某时某刻在画室里独自面对回忆的少年。
 
董鹤对自然科学有着极大的热情,他说想用艺术的方式去做科学的研究,“所以这算是艺术家还是科学家呢?”我笑着问道。董鹤把巨大的行星挤在一起,或者把生死的轮回放入广阔的星河,还有在天上闪烁的古老生命的标本,亦或是田野上空的一片星空璀璨,他用绘画的方式穷尽着自己对那个遥远世界的想像,但谁说这种想像的深处不是曾经实实在在的“面面相对”呢?
 
我没有说生命如何,却想说尽人生的无常;我没有说绘画如何,却想说尽绘画的深刻;我说了董鹤的许多,却依然和想说的差了许多。在我和他面面相对的时候,我看到了曾经和他面面相对的一切,如果文字给了你感受的线索,那就请在画面里与他相遇吧。


《流星雨》布面综合材料  70×100cm  2014年


《陨石雨》 布面综合材料 150×214cm  2014年

董鹤 二维平面 多维时空

思潮艺术网官方微信:
思潮艺术
关于思潮
收藏通道
联系我们
意见反馈
手机阅读
Android安卓客户端
IPone苹果客户端
商务合作
广告合作
寻求报道
合作伙伴
关注我们